坐到这个学校的大礼堂,我们大学准备开毕业典礼,这个时候我最关心的是四妮到了没有。
我一看旺根坐在那一排,离我不远,我就打手势,就这样摇晃摇晃,他也朝我摇晃摇晃,最后我们俩谁都不知道啥。
我朝他摇晃的意思是,你看到四妮来了没有,但他也不一定理解。他也朝我摇晃,他可能以为我跟他招呼呢,所以说等于没有问。
于是,我干脆站起来四处瞅,看哲学系的那片同学,从前到后看过去,也没看见四妮,但最后几排因为人多,还有人往里头走,也看不清楚。
坐在我后排有两个女同学,其中一位就说:你看他又找那个女生了。
然后另外一个女同学说:我知道了,就是找那个塌鼻子的。
哎呀,她这是啥眼神儿!我一听,心里特别生气,就这俩女同学,还经常找我聊天,她们怎么能用这样的语言对待我呢。
我感到真不合适,但是也没法给她们说。我干脆就走出去,在从哲学系那边,从第一排一直看到最后一排,竟然没看到四妮。
哎哟,我心想,这个四妮怎么能不来呢?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能不来呢?我都给她说过了,这是一个展示自己的最好机会,因为很多单位也可能就在这个时候来学校挑人。
哎呀,我真是无限失望,又朝四周看了看还是没有她的身影。
没办法,我只好坐下来。这时,我又听见后边在嘀咕。
没找着,你看把他急的。
哎呀,我心里边真想冲后边吼她们两声,但算了吧,都是同学哩,她们这样说,也说明她们嫉妒四妮,也说明她们对我可能有那个意思。
有没有意思!冲你们这两句话,我今后也不会理你们,毕业以后各奔东西,真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这时,毕业典礼很快就开始了,先是副校长主持会议,讲了一番话,之后下边请校长讲话。
这个校长一上来以后,当然也是说了许多套话,倒还是说了几句非常哲理的话,让人们听着就感到这个校长很有水平。只可惜我心不在焉的,他讲这些话再好,可我愣是都没有记住。
当然,大家掌声雷动时,我也是跟着哗哗啪着手,毕竟嘛学了几年要离开这个学校,校长身为一校之长,面子还是要给的。
大家这么给校长猛鼓鼓掌,让校长就以为自己这个话确实也讲的很有水平啦。然后就听他下边说道,我下面要对咱们的这个学生提出表扬,特别是咱们有两个学生,值得我隆重的说一说。第一个学生是咱们体育系的张二里半,他在咱们学校这个上学期间获得了全国大学生运动会短跑第二名。大家不要以为这个短跑第二名就只是跑的快,便能得奖,那是因为他同时把各方面都协调得好,他才能夺得第二名;而且张二里半同学已经被学校这个研究生院录取,他将在这个地方继续他的研究生学业,先读硕士有可能还会再读博士,所以说这个学生给我们学校赢得了荣誉,我在这个地方郑重提出表扬……
这个时候我一边在听,一边给旁边那个同学说:校长说这个张二里半挺有意思的,这是个啥名字啊?
这个同学不理我,我就用胳膊怼怼他,因为毕竟我们都是一个系、一个班的嘛。
我说:咋回事?咋叫张二里半,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显得有点烦,这个人眼睛看着校长,可能还以为校长会表扬他,因为我旁边这个同学平时学习也很好,各方面成绩都不错,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台上。
校长在上面又再说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各个系的情况,又在作了表扬。
我就问旁边另一个同学,我刚一扭过头去。
这个同学看来肚里一直有话,他低声地说:你不知道那是个日本人!
我说:日本鬼子怎么能到咱这上学?
他随他妈回来的……别说了,这个人跑个第二名也没什么!算个啥,不就跑的快嘛!你弄一条狗比他还跑的快呢。
我说:你这话真有意思,好,说的好,我就喜欢听你说这话。
其实这会儿我心里面不是滋味,因为什么事儿都听不进去,就因为四妮没来。
正当我跟这个同学聊得正得劲,他刚好说到这个张二里半还没有狗跑的快的时候,校长说到四妮了。我心想,这下坏了。
只听校长台上讲道,还有我们哲学系的王四妮同学,平时我们都知道四妮,一叫个王四妮,我还反倒觉得不顺耳了。但是一听校长说四妮我还是很高兴。
这个王四妮同学,她是我们这个哲学系里、学生里头最优秀的……这时候他下了定语是最优秀的,那就是说哲学系里人她最好,这个如果在场有其他单位参加这个会,来再招人的话,这一句话就显得非常重要。
哲学系最优秀的学生四妮,然后他就说,这个四妮同学在学校里期间,学习非常刻苦认真,更重要的她有独到的见解,她所写的《关于宇宙的三角支撑理论》在国际上都引起了轰动,在咱们国家学术刊物发表以后,在国际上都引起了轰动,而且很多博学的学者都对她的这个理论寄来了信,寄给了我们学校,光我就接到了两封,我把这个信转到了哲学系,转给了王四妮同学,这个同学为我们争得了荣誉,让人们知道了我们学校也会出这样的尖子生,也会出这样的有思想的同学,我本来以为四妮同学可以继续留下来上研究生,可惜的是四妮同学没有报,我们也不能强求,但四妮同学这种精神,这种聪明的学生,是我非常羡慕的,我没她聪明……
他一说到这,同学们哗哗鼓掌。校长说,我也不是自谦,我说的确实是四妮同学,这种聪明我们很少有人有,所以我没她聪明吧,这个我不是谦虚,但是这样的同学,我号召我们今后的同学都要向这样的同学学习,我们不但要会写一般的论文,还要会写在全世界有独特见解的论文……
这一说,大家又鼓起掌来。然后,紧接着又说后面的事儿,因为是校长讲话嘛,不能光讲两个人就拉倒,后边又讲别的事情的时候,这旁边那个爱说话的同学又怼了怼我。
我说:怎么啦?
他说:这个四妮的名字,听着真难听。
我说:你拉倒吧,这名字难听啥?
你看:她这个咋叫四妮?这个四妮的妮是哪个妮啊?
我说:你管她哪个妮哩?人家同学学习好不就行了!
他说:我总觉得这个名字不对,你叫四妮吧就叫个四妮,还叫王四妮,这个王四妮和这个四妮后边这个音不协调……
我说:你拉倒吧,你好好听校长讲课。
闻言,他翻了我一眼,不吭气了。
我不再搭理他,往哲学系那边从前到后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看见四妮。
哎哟,我这心里这个乱啊,这四妮啊,真是的,不知道咋回事,她为啥不来呢?这个孩子真是让人操心!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掌声哗哗响了,校长讲完了。下边,副校长又开始主持大会,他说道,下面我们请毕业生代表张二里半上台讲话。
台下的张二里半,这个时候就腾腾地从旁边那个台阶上跑到主席台上,因为是夏天天热,他就穿了一个t恤。自然,我一眼就看见他那个胳膊上的二头肌、三头肌,都鼓的是那么有力,而且他的胸部里那个胸大肌把前面的t恤鼓的是那么高,走路那个腿也是那么有力。
他走上台搁那儿一站,完全就是一个肌肉男,完全就像是个铁塔。
哎哟,我说这个人怎么把自己练成这个样子?在学校这么多年,我竟然也没有在哪儿见过他,看来他要么就在健身房,要么就在跑步这两个地方,都是我不愿意去的地方。
哎呀,这个同学,全国得了个大学生运动会短跑第二名,这也不容易。
听他咋说吧,这个日本鬼子!再看张二里半,他上去先给大家鞠了躬。
我不由得想起了日本人,很多人见了面都习惯躬一下,都鞠到这个膝盖的地方,他这个家伙也鞠的很低,也还是日本人那作风。
然后,张二里半开始在台上演讲了,他说:同学们好、老师们好!我叫张二里半,是体育系的毕业生,我这个名字大家觉得很奇怪,实际上这名字是我妈妈起的,我出生在日本,我父亲是日本的一个舞蹈家,我妈妈是咱们中国的一个舞蹈演员,我父亲追求我母亲,所以就有了我。我在日本出生的,但是我母亲生我的时候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我母亲生下我以后就把我带回了中国。
为什么我叫张二里半呢?因为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她正在外面办事,突然就感到要生产,立即打一辆出租车去医院,可没有走到,就在一个二里半站的地方、在出租车上把我生了下来,拉到医院后,医生只是做了一些其他方面的护理,我就是这样出生的,我妈说这个地方值得纪念,你就在日本这个地方出生的,你要记住这个地方,所以就给我起个名字张二里半,而且我妈说你的出生是在运动中的,一直是在这个汽车上,汽车一直在跑着,为什么呢?因为要赶到医院让你在医院生,但你最终还是生在了半路,所以你这一辈子很可能和运动有缘。我妈说这个话后,很快她就回国,不在日本生活了,毕竟我妈是咱们国家的一个著名的舞蹈演员。她回来时,就带着我一块到了咱们国家,因为她国籍一直也没有改变,我本来出生在日本是日本国籍,我妈妈回来和有关方面协商,还是给我入了中国国籍,所以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我怎么会有一个四个字的名字,而且这个好多人都不知道我是日本籍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中国国籍了?我现在给大家说清楚,实际上我一出生下来就没了父亲,我是这么一个人,我在咱们学校学习,所以就想着我母亲的话,我是一个运动中出生的人,我就必须在运动上做出一些事情,因而我就决定要练好我的肌肉。
今天,我发言主要想表述的就是肌肉和运动。我这个一开始要运动好,首先决定必须使自己的肌肉练起来,让自己的肌肉能够随时有爆发力,你才能够取得好成绩。于是我就在学校期间,包括到北京去训练,我都是注意练我的肌肉,所以我的三头肌、二头肌都很不错,这个大家一看都很清楚,很多同学没有这样,我举重一下子能举起六十公斤的杠铃,这样的东西很多同学举不起来,而且我扛那个杠铃,这个六十多的甚至七十多公斤的,我一扛起来,再一下蹲下站起来十下毫无问题,这些很多同学可能觉得都不可思议,但是我做到了,我引体向上可以一下做一百个,这很多同学也做不到;还有大家所说的那个俯卧撑,我做一百个还不喘气,这可能大家想不到,正是因为我练到了这个程度,所以我才在跑步中才能获得名次,这并不是偶然的,更不是运气,而是一天一天练习的结果……
他说这些说的很诚恳。说真的,我觉得自己被张二里半打动了,这个孩子真不容易,我喜欢苦孩子,喜欢这种一生下来就没了父亲的苦孩子,这种孩子自我奋斗到了今天这个程度不容易,所以我一下对他有了好感。
自然,当张二里半下台的时候,我也鼓掌了,咵咵乱鼓掌。
这个时候,副校长主持会嘛,他又说道,下面我们请我们哲学系王四妮同学上台演讲。
让王四妮上台演讲!我一想,四妮没来啊,这咋弄?
刚一回头,我就看从哲学系后排看到王四妮过来了,哎哟走的那个欢畅,微笑着,走的那真是一路春风,满脸微笑地走过来,从我身边走过去,根本就没朝我这边看。我还想着她会朝我看一眼呢,谁知根本就没看,就从我身边过去,到了台阶那个地方。
张二里半是小跑着上去的,而我们的四妮没有小跑,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上去,走的是那么轻巧。所以这个人啊,只要你走的好看,那也是一种风采。
她走上台阶的那个轻巧,就让我感动。哎哟我心想,这个四妮怎么这么有魅力?
四妮上去后,就站在台前,然后也向大家微微欠了一下身子算是鞠躬吧。
她说:我叫王四妮!
台下,大家哗哗鼓掌。
接着,她也一直笑着说,是那么青春、那么活力,让人忍不住就想猛地鼓掌。
她说:我这个名字有点土气……
大家又鼓掌,她又说道,大家也别鼓掌了,确实土气!不瞒大家说,我在家里是老四,所以我妈就给我随便起了个名字,我们家是三个女孩一个男孩,男孩名字就不说了,也是咱们同学在下边坐着,我家的三个女孩分别是大女儿叫大妮,二女儿叫二妮,我是三女儿但是是家里的老四,因为我上面还有个哥哥是老三,我妈就顺口给我起个四妮,所以我这名字啊也没有什么学问,就是家里随意起的,就像农村起个阿狗、 阿猫的,随便给你起个就是了。但是再随意,它也是我母亲起的,所以说我就把这个名字一直记下来,后来上大学了,大家劝我改个名字,改个好听一点的,我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名字最好听,因为这个名字是我妈妈从小叫着我、呼唤着我一路走来的,我妈在家里喊四妮,我就嗯着答应,这种一呼一应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我妈都甜美地呼着我的名字,喊着四妮,我怎么能再随便把它换了?它再土也是我妈起的,只要是我妈起的就是最美的……
这讲的真是太好了,台下同学们又哗哗地鼓起掌来。
四妮下边接着说:同学们都觉得我好像很会写论文,惊诧我写的论文竟然上了最高的学术刊物,但是我给大家说,这个事情其实我有一个诀窍,这个诀窍我今天也毫不掩饰地告诉大家,这个诀窍就是你必须创新,你不要写别人写过的东西,你必须写别人没有写过的东西,没有写过的你独创的你思考出来的,哪怕你写的有点残缺,但是你也是独一份,唯有你这一份,才能说它称得上最美的,所以我这个论文才能够上去,《宇宙的三角支撑理论》这个理论说起来难,其实也很简单,你就想宇宙怎么能够这么稳定?因为它有引力,一个星球一个星球互相间都有引力,但是为什么会有流星,为什么流星还会引起大气层,所以很多状态下它是在三角状态下发生的,是在三个不对等的状态下发生的,最后达到了平衡。是怎么平衡的呢?这个就是我这个理论所要讲出来的,我所要讲出这个理论又把它用哲学的高度来解释,不是从物理学上来讲,所以说大家觉得这很有意思,于是这理论就发表了,于是大家都觉得好,而且我也觉得很自豪。今天说起这个事儿吧,我再给大家说一下,我学这个哲学我觉得一直学的很好,但是我去应聘,所有的单位都不要我,而且说学哲学有什么用?说的我很惭愧,说的我好像觉得我学这个是没用的学问,但是我毫不后悔,我觉得我学哲学学对了,由于我学哲学,所以我今天才能够在学校、能够在这个地方给大家共同交换我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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