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成与林徽因
都说林徽因的生命里绕不开三个男人,多情热烈的徐志摩、温厚痴情的金岳霖还有儒雅相知的丈夫梁思成,他们之间的往事已隔半个多世纪,原本冷却的故事随着一些电视剧的热播和书本的热卖这几年又嘈杂了起来,文青们评头论足,一时间又是一番风云搅动。
历史有趣和无奈的地方也正在于此,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关于林徽因更是出现两极分化似的褒贬不一,仰慕者觉得她有才情,贬低者亦指她各种装和作,简直就是绿茶始祖,猪先生在此不发表意见。只写故事,因为,历史和时间会去还原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林徽因不是完美的女神,她也有薄情自私与偏见。但她也不是那样的不堪,娇弱造作那也是误解。
林徽因
林徽因一九零四年出生于杭州,比梁思成小三岁,林徽因的母亲何雪媛是林长民续娶的,因为原配无生育能力,且何雪媛并非书香门第,琴棋书画自然差点,在林家地位尴尬,后来林长民又纳了一位程桂林为妾,生了几个儿女,这样一来林徽因的生母日子自然忧苦,为什么说这个,因为这对林徽因往后的婚姻观很有影响,她从小在这个环境中长大,看着家里各房的争斗和父亲的偏袒,自然对婚姻是恐惧和稍许厌恶,这点很重要。好在林徽因冰雪聪明,很受祖父喜欢,遂在《诗经·大雅·文王之什·思齐》中取名:
“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这才有了林徽音,后来因跟同时代的诗人重名,为区别才改的林徽因。
梁思成一九零一年出生于日本,原因是他的父亲梁启超为躲避清政府的追捕前往的日本,直到一九一二年辛亥革命之后才返回国内,一九一五年,梁思成进入清华学堂,闻一多、孙立人、梁实秋还有吴文藻他们都是同级,晚一年,林徽因进入北平培华女中。
梁思成与林徽因,终究是要相见的。
那梁思成与林徽因具体是怎么相识的呢,猪先生翻阅了一些史料大致判断出梁思成与林徽因是在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那段时间相识,地点是在梁启超的书房中,好在当时的人喜欢写日记和随笔,蛛丝马迹还是有据可循。梁思成后来回忆两人的相见也是悸动:
“ 特别令我动心的是,这个小姑娘起身告辞时轻快地将裙子一甩翩然转身而去的那种飘洒。”可见梁思成对林徽因的印象是极深的,顺带说下五四运动,五四运动的爆发梁启超和林长民是直接的推动者,一战结束后,梁启超就游说争取把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归还中国,但他没想到的是北洋政府已经和日本达成密约把权益转给日本。
情急之下的梁启超赶紧通知了当时担任外交委员会委员长的林长民,愤怒的林长民在《晨报》上把这份密约曝光了,群情激愤的学生走上街头抗议才有了后来的五四运动,搞得政府狼狈不堪,林长民也因此事辞职,这才在一九二零赴欧洲考察,带上了林徽因,是为了让她增长见识和学习。
明白了吗?如果不是这份见不得光的密约被林长民一气之下登报曝光,也许他也不会辞职,更不会带着林徽因去往欧洲列国考察,那就不会在大洋彼岸遇见另一个人,那就是徐志摩,一切都是注定一切都是天意。
梁思成
梁思成与林徽因能走到一起,很大程度上得益双方的父亲,梁思成的父亲梁启超与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在北洋时代分别出任财政总长和司法总长,两人在当政理念上都相对开明,梁启超在戊戌变法失败后流亡日本,林长民也曾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两人自然走的亲近些,再加上这次在外交事件上的通力配合,相互钦佩,才有了联姻的打算,其实再早些时候双方父亲就有意结成亲家,想来个指腹为婚,但梁启超思想还是很开放,不想按照传统来办,还是对梁林二人说尽管双方父母都赞成这门亲事,但最后还是得由你们自己决定。
在林徽因遇见徐志摩之前,两家已有联姻之意了,并不是后人说的回国之后为断徐志摩念想才认识的梁思成赶紧定的婚事,这点是要说明白的,退一步说,徐志摩无论怎样折腾都没戏。
但这种联姻的安排也出了意外,但也给两人创造了相处的机会。本来家里想让梁思成一九二三年毕业后出国留学,但没想到这年的五月七日,在国耻日的游行示威中被当时的交通次长金永炎的汽车撞倒,人当场昏迷,同去的兄弟梁思永赶紧回家喊人,后来送到协和医院检查,鉴定为右腿骨折,脊椎受伤,甚是严重。这还了得,虽说无意但毕竟梁家两位公子被撞伤,事态严重。而肇事者也没有受到严厉的处分,尽管有道歉但梁启超的夫人气不过还是跑到金永炎家中闹了一番,狠狠的抓了他几把才罢休。
可悲的是,这次车祸导致梁思成的骨折的左腿没能接好,左腿比右腿短了约一公分,落下终生残疾,走起路来有些微跛,更为严重的是,梁的脊椎受到了严重损伤,影响了他一生的健康,后来不得不穿上一件医院为此特制的厚重钢背心,以支撑上身,留学的事,也只能搁置了。
在梁思成受伤的这段时间,林徽因陪伴在他的左右,给他拧毛巾擦汗照顾他日常生活,让梁思成感动不已,但有趣的是梁思成的母亲李惠仙倒觉得女孩子家的举动轻浮,看着病床上衣衫不整的梁思成应该回避,不该如此亲昵,要不然成何体统,为此还拒绝林徽因进梁家的门,想来也是可爱,但后来在他们结婚之前,梁思成的母亲因病去世,没能看到他们的婚礼,颇为遗憾。
一九二四年,在梁启超精心的安排下,梁思成与林徽因同去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那里是当时学习建筑最好的地方,他们选择了建筑系和美术系,林徽因选择美术系而不是同修建筑系是因为不收女生,学校认为女孩子吃不了那种苦。梁思成后来直言不讳的说自己进入建筑行业是受到了林徽因的影响。
“当我第一次去拜访林徽因时,她刚从英国回来,在交谈中,她谈到以后要学建筑。我当时连建筑是什么还不知道,徽因告诉我,那是包括艺术和工程技术为一体的一门学科。因为我喜爱绘画,所以我也选择了建筑这个专业。”梁思成和林徽因在这里度过一段难忘有趣的时光,比如有次同学们聚会野炊,因为知道梁思成注重学业不一定会参加,就委托林徽因把梁思成约过来并打赌说只要他来就只管吃不用干活,林徽因欢喜答应,但当她静心打扮的美美的出现在梁思成面前,他既然只顾在看图书馆前面的艺术品,完全忽视了眼前漂亮的林徽因,她很不开心。这样忽视的次数多了同在美国留学梁思成的弟弟梁思永就俏皮的做了一副对联,甚是贴切:
“ 林小姐千装万扮始出来,梁公子一等再等终成配 ”他们念书的这段时间里,远在中国的家里发生了两件大事:梁思成的母亲病逝、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在参与奉系军阀郭松龄倒戈的战争中不幸被流弹击中身亡,林徽因听闻悲痛欲绝,父亲去世后她对梁家的依赖稍许深了对梁思成这段时慰藉也心怀感激。因担心这件事对林徽因打击太大,梁启超还特意写信给梁思成,望他多照顾林徽因,不用担心家里,信中情深意切的写道:
“ 我和林叔的关系,她是知道的,林叔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何况更加以你们两个的关系。我从今以后,把她和思庄(梁思成的妹妹)一样的看待,在无可慰藉之中。我愿意她领受我这种十二分的同情,度过她目前的苦境,她要鼓起勇气,发挥她的天才,完成她的学问,将来和你共同努力,替中国艺术界有点贡献,才不愧林叔叔的好孩子。”可见,梁启超对于林徽因,很是欢喜的。
终于,在度过了学业和失去亲人痛苦的二人携手走向婚姻的殿堂,一九二八年三月二十一日,已毕业的梁思成、林徽因在加拿大温哥华梁思成的姐姐梁思顺家中举行了婚礼,终成眷属。两人随后开始了欧洲的蜜月之旅,半年后回国。
梁思成与林徽因
回国后两人按照梁启超的安排,前往沈阳东北大学创办建筑学系,梁思成担任教授兼系主任,月薪八百元,林徽因担任教授,月薪四百元,这在当时已经很不错了,此时梁启超已病入膏肓,自知不久于人世,一九二九年一月九日,梁启超溘然长逝,梁林夫妇专程从沈阳赶回北平奔丧,并为梁启超设计了墓碑,这也是梁思成的第一件建筑作品,不禁感叹生命无常,这年八月,林徽因在沈阳生下了一个女儿,为纪念晚年自号“饮冰室主人”的父亲梁启超,给女孩取名再冰,这就是他们的长女梁再冰。
回国后的夫妇二人在东北大学工作,但是东北地区的气候影响了林徽因的身体,因为她身有肺病,并且往后也没能治愈,也正是因此才决定回到北平,好吧,其实还有一个比较八卦的原因,那就是张学良也对林徽因有爱慕之意,张学良什么性子,这个就不必言说了。
回到北平之后全家搬入地安门内米粮库号(后搬至三号)居住,这里非常热闹,比如当傅斯年住在一号,胡适住在四号。
所以,在这里就形成了一道文化风景线“太太的客厅”。是这样的,梁思成和林徽因本身就颇具人缘和学识,就吸引了相当一部分学者每周六下午到家拜访交流,比如金岳霖、周培源、李济、胡适等大腕,当然还有尚未成名的青年才俊,比如沈从文、萧乾当时也参与其中,大家一起畅谈古今、针砭时弊好不痛快,其中徐志摩更是积极。
林徽因作为女主人,自然是备受瞩目,她思维敏捷人有亲和力,人们也乐意和她谈论时政和学术,正如当年与林徽因过从甚密的作家李健吾对林徽因的为人作过这样的描述:
“ 绝顶聪明,又是一副赤热的心肠,口快,性子直,好强,几乎妇女全把她当做仇敌。”把她当做仇敌的里面就有冰心,冰心写了一篇小说《太太的客厅》讽刺她,一九三三年九月二十七日在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连载,一时间引得大家评论,貌似小说中的每个人在梁家的文化沙龙中都能找到原型,虚伪俗气扑面而来,仿佛像堕落的狂欢。
“ 我们的太太是当时社交界的一朵名花,十六七岁时候尤其嫩艳,我们的先生的照片自然不能同太太摆在一起,他在客人的眼中,至少是猥琐,是市俗。谁能看见我们的太太不叹一口惊慕的气,谁又能看见我们的先生,不抽一口厌烦的气?”这话说得真是尖酸刻薄,自古文人相轻啊。林徽因得知后虽有懊恼,却也反击,据说她正好从山西考察回来,带了一坛又陈又香的山西醋,立即叫人送给冰心吃用,冰心还有一部短篇小说集《冬儿姑娘》也是以林徽因和徐志摩为原型写的,大家可以去阅读,也是颇有嘲讽的意味,至此两人算是就此交恶。
冰心的先生吴文藻与梁思成同为清华学校一九二三年级毕业生,两人住同一寝室,情谊不浅。而林徽因与冰心又是福州同乡,还是相互熟,两对夫妻先后在美国留学,他们在美国的绮色佳还一起游玩,野炊,短暂而愉快的交往。但经过《太太们的客厅》发表,两人的友谊却回不到从前,比如后来因为战乱迁往昆明,林徽因与冰心住处相隔很近,步行十几分钟即可拜门,却也没怎么听闻有过交往。
可见,确实不再如以前那样往来,女人间的间隙就是这么微妙,说好的不来往那可真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林徽因、泰戈尔、徐志摩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徐志摩因要参加林徽因的一个建筑艺术演讲会,乘坐的飞机失事机毁人亡,噩耗传来,林徽因当场昏倒在地,后来一众好友相聚胡适家中商量怎么来处理徐志摩的身后事,二十二日下午,梁思成、沈从文等人分别从北平和青岛赶到济南白马山空难现场,收殓徐志摩的遗骸,梁思成带去了他与林徽因专门赶制的小花圈以示哀悼,同时带回了一小块失事飞机的残骸,此后的岁月,这块飞机残骸被林徽因收藏了起来,以表达对徐志摩的永久怀念。
梁思成自感徐志摩是林徽因心中无法褪去的一道痕,也是他心中一到逾越不过去的河。林徽因与徐志摩亦师亦友,亦情亦爱,梁思成知晓却也无奈,只能自己承受这份芥蒂的酸楚。
在徐志摩离世之后,又一个人走进了林徽因的生活,那就是哲学大师金岳霖,梁家看金岳霖就像看老大哥一样,甚至在梁思成与林徽因有矛盾的时候也是金岳霖出面调解,后来林徽因向梁思成坦白了自己的苦恼,梁思成正直和大度的回答传到了金岳霖的耳中,便直言梁思成是君子,自己不能做这种事,便选择了退出,从此,不再谈起此事。
金岳霖
也正是因为林徽因的生命中前者徐志摩的旧情复燃狂追不舍,后者金岳霖的理性追求,很多人认为梁思成对林徽因有意见甚至是说是他们的婚姻不幸福,甚至看过不少言论说梁思成在林徽因去世之后续娶了林洙是对林徽因不满的报复,大意是说凭什么林徽因就可以有暧昧的男人而梁思成凭什么就不能娶林洙,这些言论不少但看看就罢,不必锱铢必较。
婚后生活矛盾肯定有的,比如林徽因的弟弟林宣就说:“ 梁思成、林徽因结婚以后,家庭生活充满矛盾,从性格上讲两个人很合不来,梁思成和林徽因在一起处处让着林徽因,经常沉默,林徽因对此很反感。”
婚姻本来就是相互磨合理解的过程,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但不能以此判定不幸福。林徽因的活跃与梁思成的静默只是性格上的反差,梁思成自己就说:
“林徽因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的才华是多方面的。不管是文学、艺术、建筑乃至哲学,她都有很深的修养。她能作为一个严谨的科学工作者,和我一同到村野僻壤去调查古建筑,又能和徐志摩一起,用英语探讨英国古典文学或我国新诗创作。她具有哲学家的思维和高度概括事物的能力。所以做她的丈夫很不容易。中国有句俗话,‘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可是对我来说是,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是老婆的好,我不否认和林徽因在一起有时很累,因为她的思想太活跃,和她在一起必须和她同样地反应敏捷才行,不然就跟不上她。”这话还是梁思成自己说的中肯,他很清楚林徽因的才学和性格注定她不是那种相夫教子唯命是从的女性,她一定是人群中最为璀璨的那一个。
如果说之前的经历都是矛盾,那抗战那段时间的岁月就是苦难,在抗战爆发之后,政府开始组织北方大学南迁,这就是著名的西南联大,在一九四零年十一月,梁家从昆明搬到李庄,这是一个偏僻的乡村,恶劣的环境长途的跋涉已经摧毁了身患肺病的林徽因,她旧病复发卧床不起,肺结核导致大口咯血,没有医院没有专业医师,唯一的一支温度计也被女儿打破,导致大半年无法测量体温,没有营养品,只有朋友带来的一小罐奶粉。
金岳霖学会了养鸡时常给她补充营养,梁思成则把不少的东西当了维持家用,学会了腌咸菜和用橘子皮做果酱,什么洗衣做饭都是他一手操办,同时他还要照顾林徽因,学着给她看病,打针。
那时候抗战正是艰难的时期,但对于西南联大的莘莘学子来讲,读书人的血脉是国家最后的希望,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就问过她的母亲:
“ 如果日军真的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中国念书人总还有一条后路嘛,我们家门口不就是扬子江吗?”“ 我一个人在重庆上学,那你们就不管我啦?”“ 真要到了那一步,恐怕就顾不上你了。”那时大多数知识分子都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黑暗终究远去,光明终于来到,随着抗战的胜利,南迁的教授和学生陆续返回北方,梁家回到北平的时候,林徽因的容颜和身体已然形销骨立,那时候她的体重也就只有五十多斤,让人不忍疼惜。
新中国成立后,夫妇二人又投入到国徽的设计和北京的城市规划中,在这段时间里,梁思成出于保护北京古城的方案受到了否定甚至是批判,这让夫妇二人郁郁不已,气的梁思成不禁失声痛哭:“ 如果拆掉北京城墙,五十年后一定要后悔!” 梁思成在二战中保护了日本京都和奈良的古迹,却没能保护自己从小长大的北京古城,心里怎能不痛心。
林徽因此时身体已然扛不住了,加上外界的这些原因,她终究没能走的更远,一九五五年四月一日林徽因病逝于同仁医院,享年五十一岁,这位美貌绝冠,才学浩气的女子终究走完了她这坎坷又饱满的一生。
林徽因去世后,梁思成悲痛不已,然而还有一个人也甚为伤感,那就是金岳霖,他时常一个人独自流眼泪,他不愿也不想相信林徽因就这样走了,直到真的见不到她了,许多话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林徽因去世七年之后,梁思成续娶了比自己小二十七岁的林洙,林洙陪伴他走过了没有林徽因的十年,直到一九七二年梁思成去世。
梁思成此生的爱与情全部给了林徽因,尽管心中有不满有酸楚,但他包容和迁就着林徽因。在他们共同的好友费慰梅眼里,这两人才是真实有趣的一对夫妻,安稳和煦。
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如今也都是过往云烟了,但故事却是会一直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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